这辈子做了个人,不是我选的。下辈子如果可以选,我要做棵树。
还在犹豫要做棵什么样的树。其实这世间的树木,我认识的也没有几种。或许是柳树?有着非同一般的柔软袅娜,在某条初春化冰的河边,和桃花隔岸一望,一季春天就这样从脚下寒冷的泥土,送到了和风中抽芽的枝头。时常会有爱照相的姑娘亲近我,牵一条低垂的枝条,摆一个和我一样的姿态,然后从水里倒影的笑意中,看到春天降临的美丽。或者做棵梧桐。站在不算太宽的行道两边,也许是小城某个热闹的街区,也可能是大学校园一条清雅的小路。无论寒暑春夏,我就那么傲然的立着,看着眼前发生的悲欢离合,时过境迁。不管是偶尔经过的陌生人,还是时常往来熟悉的身影,都留下独一无二的故事,有的事短片,是默剧,有的是连续剧,是荡气回肠的电影。说不定我在无意中也上了哪个镜头,在某人的心里,成为故事的一部。再或者做棵矮矮的冬青,虽然不如松柏般高大挺拔,也没有诗人赞美我,但在冬天来的时候,我们一排排紧紧簇拥着,从不冷清,也从不孤单。就算被顽皮的孩子拽吓几片叶子,也不影响我圆满的形态,和一如既往的翠绿。
这样想想,下辈子即使能做树,只能做一种也是可惜。
树不像人那样能满世界的转悠,他们的生命形态要安静很多,立在一个地方,便不再挪窝。有的落脚在热闹的城市,有的扎根的广袤的田野,有的在山里,有的在海边。如果是我,我想在选一个和现在的生活不太一样的地方,比如某个村子的村口。小时候看文艺作品的时候一直觉得村口是一个神圣的地方。一般有一棵大树,有时还有一口古井。村里人来来往往的故事都从那棵大树开始,也有很多爱恨在那棵树下结束。村长有时会召集大家在树下开会,逢年过节的时候在村里有热闹的活动,还会给树上修饰一般,俨然那树也是村里的一员。我想,这样的我,会不会还能想起自己的上辈子。。。不然的话我就长在山里吧,成为树林里的一员,彻彻底底的和人类告别。我会和很多稀奇百怪的树在一起,和很多珍禽猛兽在一起,我们遵守最原始的生态圈和物竞天择,接受风雨雷电最直接的考验,如果一辈子有幸见到个人,也是探险的旅行家和大胆的猎人。这样的话,大概我会忘记自己的上辈子,纯粹的,只做棵树。
其实无论长在哪里,无论守着哪个季节,也无论能活百岁千岁,每棵树都是一种真实的生命,哪天遇到虫蛀,雷劈,它们一样会死去,安静的,无人知晓的死去。没人关心它们之前做了多少次光合作用,也没人关心它们之后会变成哪家的家具,连它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存在过。如此单纯的生命形态,其实很高尚。
所以我坚定的愿望,如果下辈子能选择,我一定找一片喜欢的地方,找一个舒服的姿势,做一棵安静的树,然后盈盈立成,自己的风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