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城区街道，各种交通工具纠结在本就不宽的路口，朝向不同方向的人们争先恐后，唯恐下一个红灯到来时自己的生命会被无故消耗掉。喇叭声，刹车声，打桩声，每一种单一的声音都被更大的嘈杂吸收掉，剩下无尽的拥堵和烦躁。

突然一群高中生从人群中骑过，那种朝气，瞬间让人注意其实余晖比马路更美。

一直觉得，高中生是一个非常有辨识度的群体，即使是茫茫人海向我涌来，我都能一眼看出哪几个是高中生，这和年龄无关，和我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，也无关。

高中生最大的一个特点是会穿统一的校服。每个学校都不一样，还会把校名的缩写印在背后。我总是在想名校的学生是如何习惯那种来自于背后的注目礼，因为我曾经就非常羡慕苏中的校服，我觉得那像是一种宣告，宣告的是骄人的成绩，或者是光明的前途。不过穿校服的他们可能是没那么多世俗的念头的，甚至可能和那时的我一样，觉得校服是不合身而土气的装束。现在的我很后悔那三年没多穿十中那身灰不拉几的校服，其实它们是多么可爱，比高跟鞋，比小西装，比我们现在穿的大部分衣服都年轻不是么？

大部分的高中生会骑车上学，很多单车上都装两个车篮，后面一个装重重的书包，而前面那个里经常是流过汗的运动服，吃完没洗的饭盒或者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。高中生比起初中生来，少了些对社会的惶恐，却多了些掌控的欲望，所以他们会把车骑的飞快，穿过人群时大人们的惊呼和教训都被他们留在背后的风里，一同留下的，也许还有书包上的铃铛声，或者一串嚣张但是纯真的，笑声。那些靠步行或者坐公交的孩子反而显得文静很多，女声大多手拉手走在人行道的边沿，眼睛时不时瞄下路边的橱窗，发表下对自己时尚原始的看法。男生很多会带个耳麦，用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掩盖周围的声音，也有个别会互相打闹，胳膊相碰时中和出刚打球留下的汗水和一点带着汗臭的空气。

高中生下课了大多不马上回家，因为回家了就要受到父母的管束，在外面却是自己的天下。除了打球，补习之外，很多的会去小吃街填填饥。那些父母三令五申试图禁止的炸年糕，萝卜丝饼，奶茶之类又不卫生又垃圾的东西会被消灭一套，然后在回家的路上想好到家后扯谎的理由。那时我经常骗妈妈说去了同学家吃点心，所以晚饭吃不下。但即便如此，那时的食欲，还是好的让现在的我完全不理解。

有时我经过高中生旁边总会在意他们在回家的路上会聊些什么，然后想想和我那时是不是一样。虽然他们的高中和我的高中已经离开了十年，之中的世界有太多改变。但那个年龄孩子所说的内容倒是差别不大，无非是考试成绩的好坏，最近流行的歌手，或者同学间老师间的情感八卦。无论说什么话题，他们总是在脸上洋溢着真实的表情，总是喜欢用调高了八度的音量，也总是期待路人向他们投去对年轻的嫉妒。就是这种上下学路上的扯谈和欢喜憎恶的交换中，高中生有了对世界观最初的一次修正，学会了反驳，或者附合。

不过高中生在经过我身边的几秒是意识不到这些的，也不知道他们哪天已经成了我的风景。我有时想自己是否在哪天也被他们之中的某个注意过，触发过他们某种神经运动。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：

我是曾经的他们，而他们，会在自己的生活中，慢慢变成现在的我。